从大城火车站往古城方向骑车,一过桥就能看到路左一座弘丽的“大城水尾圣娘”门楼。到巷子里一看,这座1966年海南人修建的小庙已扩展为开阔的广场,旁边还修建了一座巨大的海南会馆(正式名称是“大城水尾圣娘理事会”)。庙里除水尾圣娘外,还祀奉着昭应公和本头公。在巴塞河的河滨码头附近,还能看到两岸各有一座2008年重建的本头公妈小庙,与码头连为一体(后来在曼谷发现,这种情形颇为常见),旁边又有一个小小的伯公庙。隔壁一家临水的客栈Baan Are Gong,屋内陈设着中国式祭祀神龛,里屋门上写着汉字“陈镇兴”,但和水尾圣娘庙里遇到的一位汉子一样,这里的两个妇女也微笑摇头不懂汉语。之后来了一位五十左右的老板娘,她的汉语和英语都很不错,“啊,你们是中国来的?我们祖上是中国人,不过现在都拜拜了”,被问及旁边那个小庙时,她似乎也并不关心, “那个中国庙(伯公庙)?是缅甸人修的,我们平常也不大管。”
沿着王家田往河滨走走,一路随意走进了法政大学。在昭披耶河边午后的阳光下,偶然看到面向河边的比里·帕侬荣雕像,基座上用泰英法中四种文字写着他的生平。在泰国,这位曾经推进了君主立宪的自由派总理,当年确也曾是风云人物,虽然基座上有中文,但毕竟没有提到他的中文名字,也未提及他有华人血统;当然,还是提到了他的出生地在大城——也是因此,我才模糊地想起,大城水尾圣娘庙门外的小巷正是叫做Pridi Phanonyong Soi 11,想来他那时正是出生在这片华人聚居区里。不过,或许不提他的华人血统也是对的,因为和许多泰国华裔一样,他也是身为华人却抱有强烈反华的思想。
观音也是广肇会馆奉祀的主神(不知为何,其殿旁还供奉“北城侯鲁班先师”,或许当时曼谷的广府人中有木匠?),旁边还有广肇会馆自己的医院。至于其它的本头公庙、福德祠、天后庙、清水祖师之类,在那些蛛网般的道路上也所见多有。但这些名目众多的神坛中,有不少却即使是中国人也未必熟悉的。在老挝巴色看到的三教合一的“德教会紫瑶阁”一度就是我前所未闻的,到曼谷后才知道其大本营就在泰国,这里另有“紫真阁”等许多分支;而乌汶看到的“明金善坛”,在曼谷的也应是总部。在昭披耶河边还看到一座“智仁堂”,门外河边供着观音像,旁边几个华人正虔诚地烧香,其中一人得知我从中国来,她说她也会,但只是“a little bit”——这确实也是很奇妙的事,一个往往连汉语都已不会说的华人后裔,对这些神灵却照例还是颇为虔诚。在各地常常能看到华文的镇宅符(无论是宋大峰祖师的,还是玄天上帝的,偶尔甚至还能看到“林府姑娘令”,那想来出自北大年灵慈圣宫),但问问主人,却未必都能还能说汉语了。
从某种程度上说,曼谷唐人街是一个比越南会安更大数十倍、又更现代和繁华的海外华人市镇,只不过它仍在运行和发展(固然很多地方看上去已是衰败的老城区),我们与它没有历史距离感,因而不能被视为世界文化遗产。除了孤立的一两个景点(比如龙莲寺)外,它常常也很少被视作是值得观看且令人赞叹的文化遗迹。在LP等英文的旅游指南中,也都未提及大城的水尾圣娘庙或曼谷唐人街的大本头公庙,因为不同的游客显然关心的事物也不同,正如西方人去大城多半不会去看日本人遗迹,但到大城的日本人旅游团却常常会看(当地已立好“宝塔者山田长政精灵位”、“ァュチャ日本人町の跡”,以纪念当时的这段日本人才特别感兴趣的历史),而西方人津津乐道的Jim Thompson在泰国的事迹,中国人和日本人也多半不会有任何兴趣。适宜中国人的泰国旅游指南看来还并未问世,因为我们常常还要到了当地才“发现”那里的“China in Thailand”。从这一意义上说,没有一本旅游指南是适合所有人的。